南水北调，用水灾的水救旱灾的旱

陈九

新冠疫情依然严峻，有则消息却勃然出世：中国最近成立了南水北调集团公司，将南水北调东线和中线公司联为一体，形成南北通透，全国一盘棋的调水央企。李克强总理和胡春华副总理一同参加成立仪式并发表讲话，李克强指出：“组建中国南水北调集团有限公司，是加强南水北调工程运行管理、完善工程体系、优化我国水资源配置格局的重大举措”。胡春华说：“要充分发挥南水北调工程战略性基础性功能，坚定不移推进水资源优化配置，更好服务国家重大战略实施”。

一个央企两位总理，还要怎样？

这里提到的“战略功能，优化配置”，应该是南水北调集团公司成立的根本宗旨。把这八个字最好放到总部大厦楼顶，每晚闪光那种，让全世界都看到。中国水资源相对于庞大的人口基数和经济规模来说是短缺的，但这不是最致命的。关键问题是水资源分布不均，东部发达地区缺水，西南部发展中地区资源过剩，造成水资源空放导致巨大资源浪费，这才是当下中国水资源的基本现状。

水是中华民族的欢喜冤家，中华文明的开启和绵延都与治水难解难分。大禹治水，西门豹治邺，李冰修都江堰，灵渠和郑国渠，瓠子堵口，召信臣开辟南阳灌区，王景治河，隋炀帝开凿大运河，王元暐建它山堰，咸阳王治滇池，郭守敬兴水利，贾鲁治河，潘季驯治河，靳辅治河，林则徐修坎儿井，王同春水兴河套，我都喘不上气了，这是贯口，得让相声大师李伯祥说，这张单子远不及历史的真实，其基本特征是：所谓治水，旨在调剂，西南治水，东北受益。

水更是生命之本，地球的三分之二是水，人体的三分之二也是水。在改开四十年进程中，水已成为关系民族危亡的战略资源，当北方因为缺水加剧沙漠化的同时，南方却在洪水滔天中长泣。几年前我和友人去官厅水库游览，眼睁睁看着滚滚黄沙像狼群一样，追逐着我们赤裸的躯体，直抵水库边缘，吓得我半夜被噩梦惊醒。我有个战友家住淮河边，他是我们连的班长，聪明能干，在家乡开了养猪场和养鸡场。那年我去奉贤看望战友碰到他，我说你怎么跑这打工来了，营生呢？他说着说着嚎啕大哭，年年发水，年年发水，谁经得起呀伙计！

东西部经济的高度依存，使过去以河治水的老办法基本无效。百川归海，但百川更是同源，有高山才能出大河，中国的高山都在西边，中国水资源的根也在西边。为什么说治水是国家战略？因为只有在国家层面上统一规划管理，才有可能完成全国水资源的均衡调配，任何一个都市或省区都无力履行这项使命。而优化配置的实质就是合理调水，“南水北调”的关键就是“调”字，一个调字把水资源优化配置的迫切性，复杂性，科学性，艰难性，都说尽了。

有人不理解这个事，想当然地认为调水会破坏环境。且不说中国人调水已经调了五千年，五千年的成功实践比比皆是，最简单的问题是，不调水就保护环境了吗？北方缺水是地质构造和历史积淀的结果，“千里黄沙白日曛”，“黄沙百战穿金甲”，这不是南水北调造成的。退一步讲，难道任由本已恶化的自然环境继续恶化下去，重演楼兰古国，龟兹古国被黄沙吞没的悲剧，那所谓环保不就成了反文明的工具吗？南水北调的伟大战略从根本上说超越任何政治之上，其目的就是最大限度地保护自然环境，通过水资源合理调配，用水灾的水救旱灾的旱，力争早日实现全国自然生态的平衡协调，为中华民族的和谐发展创造“战略性基础性”条件。

几十年南水北调工程的宏大成就有目共睹，她滋润了多少庄稼，盘活了多少企业，挽救了多少绝望，提升了多少地下水位，多少孩子为此欢笑，多少女人重新温柔，出了多少优质二锅头，长出多少绿色植被，多少野羊野兔野狐狸，应该还有狼，在看不见的地方奔跑跳跃，绝对功德无量，怎么说都不过份。

在取得阶段性成果的关键时刻成立南水北调集团公司，可谓意义非凡。以往的东线工程和中线工程基本上还是地域性调水。而接下来的任务更具挑战性，那就是规划和实施流域性调水，把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的水资源重新整合，以达到全国水资源配置的最优化。这是自然生态需要平衡的客观要求，中国西北地区的生态环境依然十分严峻，大量消耗着财政积累，同时更是经济和谐发展的客观要求，中国地大物博潜力无限，只因水资源分布不均使大量优势无法发挥，呈现出地区发展不均衡的被动局面，制约着发展的前景，因此这是必须跨过的门槛。对于中国的国情而言，水资源的优化就是经济结构的优化，就是最大的供给侧和内循环。不妨试想一下，如果广大西北地区有了水，准葛尔盆地，塔里木盆地变成绿洲，西北地区由不毛之地变成富饶广阔的战略纵深和巨大市场，那将是地缘政治的重大转变，为国家安全和经济发展带来巨大利好，必将造福中国，以致造福中亚和整个世界。

南水北调，恰逢其时矣。

2020年10月26日纽约随波斋